黑羊先生在某天遇见我的时候，说他店里缺一名伙计，问我愿不愿意。我那阵子生活十分困顿，所以我很感激黑羊先生的好心，也珍惜这个机会。

(资料图片)

黑羊先生的店不大，大概有个十几平米，门口没有挂招牌，但透过玻璃能清楚地看见店里的陈设。一套简单的桌椅摆在角落，与之相对的是木制的柜台，以及在这后面有一道门，就构成了这个店的全部，简洁的有些简陋。

黑羊先生是做时间生意的，具体就是让人通过后面的那道门回到自己的过去，但也只是去多看几眼，不能做任何改变过去的事。如果顾客故意或无意改变了一些过去，无所谓，黑羊先生会出手。而我要做的就是在晚上的时候坐到柜台后面，等待顾客推开店门，再去推开后面的门，最后再看着他们走掉。我不明白黑羊先生为什么要找我来做这样的一件事，更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在晚上来到这里。于是，我成了一个在店里看门的人，我觉得我可有可无。

晚上来的人时多时少，但都与我无关，他们不会同我讲话，我也不需要同他们对话。待的时间久些后，我就不再在黑夜里保持清醒，而是趴在柜台上睡觉，不去管店里的出来进去。我会把店里的灯留两盏，然后把窗帘都拉上，做自己的春秋大梦。有时醒的晚了，黑羊先生已经来到了，他也只是把灯关上，把窗帘拉开，让光透进来，并不会对我说些什么。

在晚上没有人来的时候，我也偶尔会进入那道门，去再见那些最后一面。

好像那些值得再去回看的欢愉的事并不多。我曾去坐了几十遍公交，一遍又一遍的看和曾经喜欢的人的公交车偶遇，轻启朱唇，眼神的交织，却谁也没有说话。我一遍一遍的分析，她先看见了我，她先下去了车，看我的犹豫，看我的走到车门下不了车。

去看曾经居住的地方，去看那个和母亲大发雷霆的下午，看停顿的呼吸，看凝结的空气，看可怜的自己，看可怜的母亲，看着母亲洗好草莓，看着草莓一点点烂掉。

去看那些给自己希望的时刻，又一点点在自己的努力中伸不出手。

但其实我最喜欢看的是初中的某一天中午，我骑着单车从学校回家，我甚至记得那天中午吃的西红柿炒鸡蛋和红烧肉，那天阳光很好，我骑的不急不慢。

我看着十四岁的我自己，我有着对未来的不知所措，但又拥有着充沛的精力和情感。我应该去告诉他，把明天都忘掉吧。但又想想应该让他过得开心点。我说，我的十四岁，忘掉他。我说，我的十四岁，再把单车踩的快一点。

我停在了红绿灯前。

今天阳光很好，在学校也如平常一般。

我看见很多未来的我来到这一天，我不明白这平凡的一天怎么会令他们频频回首。这种重复种有种巨大的力量，巨大的无力感。

我把单车踩的快了些，不知道这是不是为了逃离。

我停在了红绿灯前。黑羊先生拍了拍我的肩膀。

黑羊先生拍了拍我的肩膀。我醒了过来。

“你被解雇了。”

窗帘被拉开了，灯也关上了。屋外的光照了进来，顺着地板向里延伸。